两人同时趴上围栏时,发梢在晨风里勾缠成团。

    井底泛着潮湿的凉气,隐约能看见水面漂浮的银杏叶。

    卢勇摸出枚硬币,“要不要赌这井通着玄武湖?”汉娜却从包里抽出紫外线笔,青砖表面突然浮现出淡紫色箭头。

    “昨晚蹭了吴馆长的修复室,”她得意地晃着笔尖,“他说这种隐迹颜料遇水才显形。”

    紫光扫过第五块墙砖时,两人同时倒抽冷气——褪色的“正德九年”落款旁,刻着巴掌大的并蒂莲。

    汗湿的掌心叠在一起调整焦距,手机却突然响起低电量警报。

    “卢勇!”汉娜用胳膊肘撞他肋骨,“你昨晚是不是又偷拿我充电宝打游戏了?”争执间防晒衣口袋滑出半块桃酥,碎屑引来两只灰喜鹊在垛口蹦跳。

    从中华门往台城走的路上,汉娜的遮阳伞总被紫峰大厦的玻璃幕墙反光干扰。“这叫时空对狙。”卢勇把冰镇酸梅汤贴在她后颈,看她像猫似的缩起肩膀,“明朝城墙和现代大厦在抢C位呢。”

    台城段的梧桐树荫浓得能拧出水,汉娜突然刹住脚步。

    某块墙砖的刻痕被树影切割得支离破碎,她沾着酸梅汤水汽的指尖抚过凹凸处:“齐泰监造——这不是朱允炆削藩时的大臣吗?”

    卢勇凑近时,防晒霜的柠檬味混着汗味钻进鼻腔。“齐大人要是知道咱们在他监工的砖上.”他忽然噤声,因为汉娜的鼻尖几乎贴上砖面,“这里!夹缝里有片贝壳!”

    撬开松动的墙砖那刻,玄武湖的风裹着荷香灌满衣袖。

    巴掌大的蚌壳躺在永乐年间的灰浆里,内壁还粘着半片枯荷。汉娜用湿巾包住它时,腕上的红绳扫过卢勇虎口:“是人为塞进去的,你看壳沿有磨痕。”

    “说不定是某个小工匠的时光胶囊。”卢勇摸出酒店便签纸,“我们也塞点东西进去?”汉娜已经扯下发尾的皮筋,栗色长发散在朱红墙砖前:“绑个结,等五百年后的人发现。”

    蝉鸣突然汹涌如潮时,两人正趴着研究怎么把蚌壳塞回原位。

    巡逻保安的咳嗽声从拐角传来,汉娜拽着卢勇滚进墙根野草丛。

    荨麻叶擦过小腿的刺痒感,与头顶盘旋的蜻蜓振翅声混作一团。等脚步声远去,他们发现压扁的野花汁液在汉娜白T恤上染出紫云纹。

    “限量版草木染。”卢勇蘸着矿泉水试图擦拭,反而晕开更大片污渍,“等会儿去玄武湖划船,你就说这是最新款莫奈花园风。”

    汉娜的报复来得很快——在玄武门租船时,她坚持要选鹅颈造型的电动船。

    当卢勇卡在粉色船身里调整踏板时,岸边举着棉花糖的小孩笑出豁牙:“妈妈看!草莓冰淇淋船!”

    菱角叶擦着船底发出细响,汉娜的草帽绳系在船舷,帽檐投下的阴影随波光晃动。“往荷区开,”她指挥着方向,脚指勾住快要滑落的凉鞋,“听说并蒂莲概率是十万分之.”

    船身突然倾斜,卢勇抓住她脚踝塞回鞋里。“概率学在你这儿不适用,”他指着不远处并排的两朵粉荷,“上周刚有人为抢拍照位置掉进湖里。”

    汉娜的防晒袖卷到肘部,小臂悬在船舷外拨弄浮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