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才知道,小孩子对小房间感兴趣其实是天性,因为那会让他们产生安全感,这也是几乎每个人的童年里都会有用被子搭建城堡的记忆的原因。

    容云衍成年后俨然是一副高岭之花的做派,就连穿衣风格都以冷色调为主,完全是随时能去秀场上当观众的类型,但在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也曾经跟同龄人一起玩捉迷藏。

    说来也巧,我和他仿佛是从尚未真正认识之前就有了默契,就连躲藏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在我最初的记忆里,我和他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间起居室里。我为了在捉迷藏时寻得一个好位置,特意从院子里偷偷摸摸的翻进门来,想要躲到自鸣钟后面,结果这里已经有人在了。

    童年时代的女孩发育比男孩更早也更快,那是我人生中唯一一段比容云衍更高的时光,于是我在发现他的第一时间抬手比了个“嘘”的手势,便要自行换个地方继续躲。

    可是容云衍伸手将我拦住,并且主动往更靠近墙角的方向挪去,好让我也有地方待着。

    我们两个就这样在自鸣钟后面藏了许久,直到负责找人的孩子将其他小朋友尽数找出来,但哪怕他们齐心协力,却总也找不到余下两个,最终急的哇哇大哭,将在客厅聚会的大人们招来。

    大人们得知我和容云衍竟然在家里消失了,登时再也顾不上消遣,开始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满屋子寻我们的踪迹。

    有人以为我们是跑到院子里去了,连忙仔细翻找起了有可能藏人的地方,就连灌木丛都没放过;还有人担心我们是胆子比年龄更大,已经出门去了,连报警的打算都有了……

    关键时刻,自鸣钟发出整点报时的“布谷”声,吸引了大人们注意力的同时,也吵醒了已经靠在一起睡着的我和容云衍。

    后来具体又发生了什么,我其实是早就不记得了,只知道等我再被妈妈抱到怀里,早就是睡眼惺忪,连时间具体过去多久都毫无察觉了。

    那天的捉迷藏草草收场,到最后也不能确定谁才是赢家,就像后来我和容云衍的感情,一地鸡毛,草率的像孩子之间的游戏。

    嘎吱。

    残存着岁月痕迹的木门伴随着摩擦地面的声音被缓缓推开。

    我发现这房子虽然看起来跟从前一模一样,但大部分家具和装修都是翻修后特意复原成了过去的风格,唯有这个起居室不同。

    房门仍旧是当年那一扇,这一点仅凭侧边的刻痕就能得出结论。

    那是我还在上幼儿园时,父母为了能记录我的成长,特意用小刀划在门沿上用来记录我身高的刻痕,最开始的那一刀还是我自己划的,但他们并未生气,而是索性约定俗成的沿用下来。

    我无意识的摩挲着刻痕,随即从心底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悲凉情绪——原来那时我眼中遥远到永远无法触及的距离就只是成年人眼中触手可及的位置。

    起居室的陈设也跟记忆里的相差无几,可有些东西终究不是想留就能留住的。

    比如早就枯死的盆景,又比如那个仍旧放在角落里,但却再也不可能为我和容云衍提供遮蔽的自鸣钟。现在别说是他了,就连我也比这个钟高出许多,甚至得低下头去才能看清它的全貌。

    我将手搭在屋顶造型的自鸣钟顶端,摩挲过后却是在怀念中察觉到了不对劲,它并没有被防尘布盖住,然而一尘不染,触手还有温润之感,就像是有人经常来到这里抚摸它似的。

    那么……它有没有可能还保有正常的功能?

    我注意到表盘上的时间就停留在整点的前一分钟,想干就干的伸手拧动自鸣钟的发条,然后在心底做了一番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