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弓坐于火云之上,慢弹冰弦。

    这火凤羽张有天幕之大,翅展能包万象之宽,天空汇聚十光五色瑞彩祥云,下至燕雀莺雁,上至朱雀青鸾、毕方重明,距此十百万六千里者,皆垂头对东方遥拜。

    一方金色的巨鼎随它而升起,火凤衔在口中,竟只如一枚草籽大小。

    梅星雨不肯受辱,偏头假死,可这时地火炽盛,只一秒钟就烧得半面都烂了。梅星辰疯道:“师父师父,他一定就是卫璇玑,白眉师叔哪有这么厉害!”

    裂海真人的毁容程度更严重:“把嘴给我缝上!”

    火凤的啼鸣本身十分沉重,但若传入人耳之中,便能化作千万道拉弦裂帛之音,听来犹如烈火烧心,锐痛不已,众人两耳流血。凤皇长鸣一声,击羽双双两扇,火浪一拍拍朝檀弓驰去,逼至面前时,但见檀弓眉心一点金光,破空四射,火幕变化雾状,霎时消散。

    无须从袖中脱出,手擒两条蟒蛇粗细的多节双鞭,此鞭名唤“流电激精”,乃取北极白泽之尾一劈两半而成,左股能击北极寒冰,右股能遣北阴之水,西方十八宿司火神兽见此,无不丧胆而逃。

    无须双股软鞭相击作响,转折圆活,刚柔合度,刷刷三鞭,凤皇颔下火结毛落。凤皇雷霆暴怒,火云溅作火点,如疾风暴雨般遣来,转刹之间,便将无须与檀弓团团包住。飓风携火,方圆十里之内,千年老木化作灰烬;波涛惊震,水浮大陆,上响天空,无须左臂骨骼尽碎。

    凤皇正要乘胜追击之时,右翅却吃了无须一记沉猛左鞭,谁知他小臂虽断,余力尤能自遣。凤皇紫血滴落湖心,一刹之间,湖水先为绛色,后转玄色,一息过后,湖中水尽蒸干,只余森森鱼骨。

    无须鞭法凝练狠辣,越打越疾,至于劲猛之处,双手同施,竟然同时有数十股急鞭分以上中路平五花、中路正八花、左路反五花朝凤皇激射而去,十分难辨他实打鞭路。凤皇血如雨落,忽地一摄将无须捏在两爪中间。

    无须面色涨红,快要气窒之时,檀弓却抛出一套七枚的金圈,霍然跳出七种异兽,檀弓弦丝一动,便一齐朝凤皇冲去。井木犴长啸一声,九霄便冲下万点雷雨,鬼金羊、柳土獐、星日马、张月鹿或以角射万点飞针,或以蹄引千阵气浪,翼火蛇、轸水蚓同时激发水火二相,凤皇体大,一时顾首难顾尾。

    无须刷刷刷击出三鞭“斥风赶月”,那鞭意一经离手,便自发各削为三股,三之又三,“斥风赶月”之上又叠了一招“流星飞电”!

    八十一股鞭花各分八路,只差毫厘,凤皇就要殒身之时,无须一惊回视,居然是檀弓一弦响动,南方七宿立刻应声消散了。

    ……

    地面上,众人举头瞠目望凤凰神姿,只能见华光交洒,玉光焕霄,天端两团火云纠葛不止,根本看不清具体战况,凝视不出多久,便眼珠灼痛,夺眶而出。火风扬起来横天刮地,人多失明。其中有一人眉目清雅,明月为珰,乃江陵十三仙瑟女陈天瑜,白裙跪地,正在喂伤者服药,旁边站立一个艳服浓妆女子,左右顾盼,心不在焉,是琴女容思行。

    曹贤孟是大众之中极少的还算镇静之人,回头看见“青面”也往这个方向来了,他已认了出来真实身份,便抱拳小声道:“七公子。”

    慕容紫英根本不愿稀里糊涂当这个驸马,所以没上水云阁见班驳去,他听说栾高师惊醒神兽,奔赴过来的时候,檀弓和火凤已经不知道打到哪去了,天空暂时恢复平静,便一面救人一面回道:“方才席上多谢曹主笔相助。”

    曹贤孟道:“曹某不过顺水推舟罢了,明哲保身,甚是自愧。七公子才堪可独当仁义二字。”

    慕容紫英见卫玠也不见了,两个婢女忽地来说:“公主和郡主都不见了!”

    慕容紫英大呼不好,扭头却见到一个卫璇杵在附近,他离那人还颇有一段距离,却闻到他身上熏香不绝,甚是浓重,而卫璇虽也沐熏,却都十分清浅,总也逃不过龙檀沉麝这四样,未有如此难辨之香;再者言之,卫璇多着靛黛蓝缁,衣色半明半黯,玉带常以银丹色相衬,而眼前人红衣金带,腰间之饰,极尽敷张扬厉之能。

    故慕容紫英一柄雪亮的匕首已至颈前:“是你!”

    魅魔见他眼色凌厉,脸有恨意,耳无垂珠,颔下近肩处,有一鲜明红痣,便张扬笑道:“许久不见,小美人,不过往日在你怀中偷过两回香,你何须如此疾言厉色?”

    慕容紫英提起他的手问:“把人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