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不伐贯注瞅她,这才意识到她的眼睛很圆很圆,很幼态,但总是有光,又带着些许疲惫。他不明白,明明才是一个二十多岁的人,为什么要把自己过得这么累。像是古稀之年看透这世间,安静等待最后一刻降临。“别多想。”他说,并示意她过来吃饭。乔矜己刚准备松一口气,就听到张不伐继续道:“就是你想的意思。”......张了张嘴,本想问他,又止住了。她想的什么意思?她不了解各个花语,只知道母亲节要送康乃馨,祭奠用菊花,以及,送情侣是玫瑰。而她怀里抱着的,正是玫瑰,哪怕她并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眼睛里情绪复杂,张不伐细细探究着,她眼中的不解,疑惑,拒绝,以及微微躲闪的逃避。他不说话,就这么和她对视。他在等她先开口。他在等一个契机。乔矜己就抱着那束花站在那里,她知道他在试探,在等待时机,或许等她问出来,就是一个不一样的开端,但她忍住了,这不是他们之间应该有的。把花放在茶几上,又把围裙解开挂在厨房门内侧坐回位置,“谢谢。”张不伐定定看她,最终没多说什么。“吃饭吧。”这场彼此都心知肚明的试探,是他输了。......年后开工,王静给了乔矜己更多的工作,乔矜己一遇到不懂得就会及时问钟晓。中午在食堂吃饭,乔矜己刚坐下,钟晓忽地叹息一声。乔矜己抬眼看她。“乔儿,我好累啊。”乔矜己以为她是不想上班,笑道:“不是刚休息完?”“不是这个。”“嗯?”钟晓咬着筷子,凑近乔矜己低声道:“过年这段时间我和苏木晨说订婚的事情,结果他一直没什么肯定的回复。”乔矜己愣住,继续听她说。“最开始还和我说回家问问,过段时间给我答复,我再问他的时候就直接略过这个话题了。”钟晓说着还有些委屈,“乔儿,你说这是怎么了啊?” 她也不知道,乔矜己想,在感情这方面她就像是在一团迷雾里,她看不清摸不到,找不到出口,只想一个人默默承受那让她喘不上来的稀薄空气,憋到脸色涨红时,才会大口大口呼吸。旁人叹息一声,“我这几天想了好多,我甚至都想要不要和他分手算了,但是乔儿——”钟晓扯起嘴角,眼里还闪着水光,“我和他谈了五年。”她低声喃喃,“分开的话,我舍不得,我真的舍不得。”时间久了,爱会变成一种执念。乔矜己不知道应该给什么意见,“你仔细想一想,如果心里不舒服的话可以和我说。”“那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她吗?乔矜己想了想,“我不会给自己为这种事情伤心的机会。”她非常郑重地,说出内心想法,“我不相信爱情,我只信我自己。”“那多一个人爱你不好吗?”“为什么就那么确定会多一个人来爱我?”乔矜己反问,“我自己爱我自己就够了。”钟晓怔怔看她,“我好羡慕你。”“羡慕我什么?”“你可以永远保持理智。”乔矜己不说话了,清醒是她给自己定下的,最低目标。别人有可以出去闯荡的勇气,去看世界的底气,去做自己喜欢的志气,可她没有。她怯懦,逃避,不会解决问题。所以啊,清醒是她给自己的最低要求。这不是一件好事,这只是让她生存的一种方式。钟晓再次叹息一声,“其实我大概也能猜到苏木晨他家里对我不满意的地方在哪里。”“我们见过家长,他爸妈觉得我不成熟,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总要是他照顾我,以后结婚生孩子可能他要照顾两个,他爸妈心疼他,替他觉得不值。”可爱情哪里有什么值与不值的,无非就是谁付出多一点儿,谁付出少一点儿,一个人多包容一些,一个人多主动一些,两人过出一加一大于等于二的日子。乔矜己神思。她想起那些女人要在家里洗衣做饭带娃干活,什么苦什么累都要做。她们要早起洗衣服,做好中午的干粮,在竹篓里背着孩子上山上做农活,忙碌一天后回到家里还要继续辛苦继续准备晚饭,最后还不能上桌吃饭,只能看着男人孩子在饭桌上谈笑。哦,在饭桌上谈笑的还要是男孩子,女孩子会和她们一样。有的时候,甚至换来一顿毒打谩骂,只是第二天生活依旧。她们也会哭,但是那些男人们才不会管,只会更加变本加厉地在她们身上施.暴。那些日复一日没有希望没有盼头的日子,让乔矜己觉得难捱,她不明白,为什么要照旧,如果换成她,她选择跑。她也真的跑出来了。 钟晓絮絮叨叨说着这些,意识到旁人没有任何反应的时候,撞了下她的肩膀,“乔矜己!”哪怕喊她全名,乔矜己也能听出来钟晓并没有生气,“我在和你说一件很难过的事情,你怎么还在发呆?”“抱歉。”她回过神,“我可能给不了你什么意见,晓晓,我对感情真的不清楚。”钟晓戳着餐盘里的饭,多半也能猜到她的原因,没什么胃口,“没事,我就是想找个人倾诉一下,说出来就好多了。”说着,钟晓就放下筷子,等乔矜己吃完。乔矜己见她餐盘里还有很多,“你不吃了吗?”“没胃口。”迟疑了下,她问:“那我能带走吗?”钟晓双眼睁大,满脸不可置信,“乔儿,你干什么?”两人关系再好在她看来也不能把她剩下的饭带走,哪怕她一口没动。乔矜己笑,知道她想错了,“小区里有一些流浪的猫猫狗狗,准备给他们。”钟晓瞬间就被吸引注意力,仿佛刚刚伤心的不是她,“都长什么样子呀?有照片吗?让我看看。”乔矜己无奈笑笑,果真像个孩子。打开手机相册,里面照片寥寥无几,几乎全都是那些流浪猫狗的。钟晓一张一张翻过,“怎么没听你说过?”“因为我并不经常喂它们,只是手里正好有才会。”她自己的日子还过得很艰难呢,所以这些事情,只是凑巧。赶上了,如果手里有吃的,她才会给。如果手里没有,哪怕那些猫猫狗狗叫得再可怜,她也会强迫自己,躲开。“那也不错啦。”钟晓看着照片,头也不抬,“我一般吃不完的都会扔掉,完全想不起来这些。”-乔矜己原来的小区会有流浪猫狗,搬到张不伐小区一个月,她也是这两天才注意到的,只是小区里的流浪猫很怕生,上次她叫它们全都跑远了,观察她。那是警惕,是对人类失望后的不信任。她也不恼,从包里拿出卫生纸平整铺放在地面,又把饭菜倒在上面,也不管它们会不会过来吃饭,直接上去了。张不伐回来的时候,乔矜己已经做好饭菜正坐在客厅抹药,他凑过去看了眼,“手好很多了。”说着,拇指指腹还在她手背上蹭了几下,“那些坑坑洼洼也少很多,你继续用。”说完,就去洗手了。乔矜己低头看向手背,比最开始是好很多了,起码都没什么口子了。哪怕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开始用药,但那次她一个人在家,看到茶几上的药,鬼使神差地,拿了过去。吃完饭乔矜己回到屋子里正准备学习,孙念娣忽然给她打了电话。 乔矜己按到静音,扔到一旁。再把本子上的东西都看了一遍后,发现手机还在闪着,接通。“什么事?”“你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我在学习,手机静音了。”乔矜己靠在床背上,“有事快说,没事我挂了。”“你弟弟今年不是要考大学吗?你在青济那么久,看看给他找一个好的大学。”乔矜己被孙念娣这无知以及理直气壮气笑了,“大学要凭自己本事考的,就像我当初那样。”“你是你,你弟是你弟,你们两个能一样吗?再说了,你在青济那么多年,连给你弟找个大学都做不到,我生你干什么?”“不都是您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