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陵王过去按下他的手,压着声音道:“作个态就行了,你少喝点,还有我呢。”不等杨修答复,广陵王就站起向宾主祝酒,举杯一饮而尽,将众人注意力又吸引到她的身上。

    宴会主人身心大悦,唤来舞女名姬表演助兴。少女们柔软的身姿十分迷人,杨修却没有心思观赏。他时不时瞄着广陵王因饮酒而明显红润的脸色,看着她在旁人的围绕中如鱼得水应付自如,像是又一次认识了对方——认识到对方是广陵王,不是一个春闺女子。

    这般耀眼的人注定是受众人拥护的,不会独属于一个人。

    可这样耀眼的人,也为了他而站在眼光的中心。

    杨修一边告诉自己别多想,她站在中心不过早晚的事,有他没他一样;一边又忍不住想他是不是特殊的,得到了偏爱……其实不是也没关系,从小到大,他想要的也并不是偏爱。

    “公子,需要奴家为您添酒么?”一个娇媚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抬眼见到一个穿着舞女服饰的女子正低眉询问他——应当是被叫来服侍客人的。他立马转头,发现广陵王那边也陪着一个漂亮的少女。那少女将身体贴在广陵王身侧为她斟酒,广陵王仿若无事一般坐着,继续观赏表演。

    杨修突然觉得今日消耗的力气都回了来,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广陵王身旁的人,同时咬牙切齿地拒绝了想为自己斟酒的舞女,让她退了下去。

    那厢的少女大胆举起酒杯递到广陵王嘴边,想喂她饮酒,却被广陵王一把抓住手,将酒盏反过来推到少女的唇边。酒盏轻轻倾斜,琼浆便从少女因惊讶而没来得及张开的唇缝中流下,积在她的锁骨窝中。广陵王看着对方,轻轻笑道:“我今日不可再醉,你在一旁乖乖候着就行。”舞女被她镇住,连眼神都忘了收,像个鹌鹑一样看着她不敢动作。广陵王又从放在几上的桃枝摘下朵桃花,插在舞女的发间,以作安慰。

    突然邻座传来杯盏碰撞的声音。广陵王转头,只见杨修衣服被浸湿一大片,酒盏横倒席上,他整个人却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这处,眼神乍一看还有些骇人。

    一旁的侍女赶紧上前收拾酒盏,询问杨修是否需要带他下去更衣。杨修一时没有回话,广陵王倒是站起来,向宴会主人称自己饮酒过多有些不适,想先去客房休息,顺道带着杨修一同走了。

    “你还跟着做什么?没你的事了,回你的戏班子去吧,我们还有事要谈。”杨修自觉地跟着广陵王进了同个客间,没好气地将一直跟在身后的舞女和侍女隔绝在门外。他转过身,对上广陵王的目光,略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走到桌旁坐下:“怎么?难道你还要留人听我们商讨?”

    广陵王笑笑,也过来坐下,拿出杯子添上热茶推给他:“先让人把干净衣服拿进来换了吧,你还生着病。”

    杨修顺势又咳了几声,仿佛身体很不适的样子:“你也知道我生着病,还和舞女调情……你难道看不出这是别人的局么,给点诱惑就要受勾引?不知道她可能在你酒里下药么?”

    广陵王见他坐着不动,起身去门外叫侍女将干净衣服拿来,顺便给仍旧等在门口的舞女打赏了点银钱,让她向主人转告自己的歉意,下次再登门拜访。她做完这些,又关上门,在杨修的注视下坐了回来。

    “看出这是局,还一点面子不给?我今天带你是砸场子来了?后面我不走,你是不是还要当场耍脾气?”广陵王把衣服递给他,连着几个问句让杨修的脸色又回到早日的苍白样。他撇了撇嘴,乖乖脱了湿外衣,拿着干爽的新衣嫌弃地看看,还是将它披上了。

    “我以为你这几日将事情想清楚了,现在看来还是不够清楚,”广陵王看着杨修的脸色,又轻轻叹了口气,“杨修,我上次说的——”

    “我已经想好了。”杨修打断话,定定地看着她。他突然从袖中取出取出一个纸包,双指夹着给广陵王看:“这是舞女身上掉落的,你猜里面是什么?”

    广陵王知道里面大致是催情的东西,性不烈但经常用来助兴,在玩得开的望族子弟中并不少见。但她并没有回答,只皱眉看他要耍什么花样。

    杨修等了半天,见她不理自己,便将纸包中的粉末全抖入茶中,由着它化开:“我回去想了你说的话,你说不能随意对不起我……”

    “可若是我给你这个选择呢?”他端起茶杯,看着广陵王,当着她的面将热茶一饮而尽。

    广陵王没想到他竟主动饮下一整包催情药,惊讶过后忙上前将他已喝光的杯子拿开:“杨修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虽然这药并不烈,但一整包下去怕是任何一个成年人都难以顶住,更何况还是生着病身体虚弱的杨修。

    杨修看着她:“我当然知道……你现在可以选择走,留公子杨修在这出丑;你也可以被他胁迫,选择留下来帮助他。”不是她对不起他,就是他对不起她。这真是再好不过的机会了。

    广陵王看着他沉沉发亮的眼睛沉默了良久,久到他的脸颊逐渐泛起异常的红晕,嘴唇也变得艳红,才突地一笑,提着他的头冠迫使他往后仰,凑近他说:“公子杨修,果然令人惊喜。好,我就让你出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