嘚嘚马蹄声辗转往复,空气中隐隐已有脂粉香风的味道。

    透过窗笭往外看,飞快变幻的街景一片清平祥和,仿佛人间乐土。可这所有,皆不过浮光掠影,短暂的假象罢了……

    目的地近在眉睫,金无异放下车帷,正要整冠理衣,车厢却陡然摇晃着一个急刹。

    “哐啷!”

    颠簸之中,一声闷响,有什么东西撞在了马车的左侧。

    虽有影卫随从,但本能的危机意识使然,金无异不由握紧了腰侧的环首刀。

    马车缓缓停下,外面传来女声的嚷嚷,他才推算约莫是天雨路滑,不小心撞到了哪家摊位。

    想起将要晤谈的人,金无异胸中七上八下,压根没有闲心搭理别的。

    缄默坐着等待事端的化解,可直到过了良久,一盏茶都快喝完了,争执的架势却毫无转圜的迹象。

    周遭不明真相的群众越围越多,再无动于衷似乎有些不妥。金无异只得收敛心思,抬手叩击窗框。

    “子舟,怎么还没好?”

    堂弟金子舟正要开口,当事少女却径自对着马车福了一福,先声夺人地开始控诉。

    “郎君,你可要替民女做主啊。你的随从弄碎了民女祖传三代的玉镯,民女想讨个赔偿,并不过分吧?”

    “嘿,你怎么恶人先告状,说话还掐头去尾的?”急性子的金子舟大为光火,气汹汹地回怼。

    “刚才你说眼黑就眼黑,若非我眼疾手快,堪堪将马勒住,只怕大车轱辘就从你身上碾过去了。我好心好意下车搀扶,你这一缓过神,怎么不思感恩,还倒反咬一口,赖我坏了你的玉镯?”

    话毕,金子舟从脚到头,用鄙薄的眼神在肇事者身上疯狂扫射。

    不过是个瘦不伶仃、毛都还没长齐的小丫头片子,一袭紫色罗衫满是泥花,脸颊也没能幸免,依稀连模样都辨不清楚。

    一想到险些闹出人命,后怕的同时,金子舟极力撇清瓜葛:“也不知骤然从哪里蹦出来的,摔这么惨,只怪你自己没长眼睛。”

    “天地良心,贵人这话可大错特错了。”

    逮住了对方纰漏,骊珠眼底的狡黠一闪而过,眼眶却说红就红,须臾跟个兔子似的。

    “律例明文规定,市坊要靠右行驶,且道路限速,行人优先。贵人光天化日,快马乱撞,难道不是知法犯法,侵犯了国家圭臬?”

    金子舟嗤之以鼻:“这蓥华街明令禁止摆野摊,怪别人之前,不如先撒泡尿自己照照!若非道路拥堵,你以为我愿意七拐八绕地玩漂移?”

    天下苦秦久矣,各路百姓乍然被呛,脸色一个赛一个的难看。长吁短叹中,却没人敢当出头的那只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