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去看殿下面色,连升起这个念头都克制着不去想,回想方在寝殿他将此事禀于殿下,殿下那时的神色……

    尝闻周身一凛,后背潮冷,竟沁出一身凉汗,他在殿下身边三百年,熟知殿下种种神色,是以更能知晓,殿下初闻此事,听说梅瓶碎了的时候,他感觉殿下那时……并未有怒。

    是的,殿下他……并未因此有怒意,他不敢多想,只是心内有个极深的声音,告诉他殿下那时神情,仿佛是,仿佛是……早有预料一般。

    他那时心底极轻松了一口气,替成琅,也替自己,可不待这口气松完,殿下在听到他后一句时,那隐怒裹挟雷霆之势骤然而至,他那时,说了什么来着?

    是了,他说的是成琅自知有过,自抱瓶来认过……

    他是如实说,殿下却怒意骤然。

    储君一怒,不是他这等小仙可承,那等刻在骨中的服从和恐惧是自蛮荒而来的,最早的天君一脉立下开天辟地之功,这四界万物尽皆伏首,那记忆太远,亦太深刻,以至他在听到成琅这一句自陈罪过时,竟又自觉想起殿下怒时之感。

    “你说,是你打碎?”

    蓦地,他听到殿下开口。

    怒意已隐得极深,只威压难掩,殿下目光落在那跪伏在地的人身上,一丝不错。

    “是。”

    成琅如是应。

    而后,殿下复问二次,皆似这句,他三次问,成琅三次答,皆言是,是她之过,梅瓶碎于她手。无一辩驳。

    寂静。

    殿中寂静。

    成琅伏身面地,那三问依次砸下,她难免有底气不足,然到底是那坚定占了上风,可这样的沉默也令她升起隐隐不安。

    “损毁梅瓶是过,欺瞒上神,更是过。”

    良久,亦或只是片刻,成琅听到他这样一句。

    不安渐甚,她隐隐察觉自己似是忽略了什么。

    然不待多想,她只听有足音阵阵,自门外而来,不止一人。

    “殿下!”

    门外,一人沉声,这声音一出成琅便眼皮蓦地跳了下,来的是……慎行?!

    慎行已无踪迹几日,任她几次与尝闻打听都无果,不,她观尝闻语意,他像也并不知慎行去向,她担忧慎行是受她牵累,可眼下显然不是,他突然现身,像是,有备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