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的节骨眼不合适,这次我想闫队长也能猜到我要说的是什么,其实就是我的生父…马向荣的事。”

    “……”闫赴沉默了一下,拿着杯的手下意识的收紧,感受到杯中的热度以后又迅速让自己放松下来,他喉结滚动了下,声音略显低沉的回答:“…您说吧。”

    “之前也提到过一嘴,我父亲在我小时候还和他有联系的那段时间就经常和我提到你。”忱志还在笑,他像是对此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那时候他像是炫耀一样跟我说我有一个哥哥,说你在学校里成绩多优异,表现多出众…他变着花样的赞扬你,在我心里给你塑造了一个完美的形象。”

    听着忱志的话闫赴忍不住短暂的陷入回忆,他从小就生活在缺乏肯定的环境里,偶尔几句表扬就足够他欣喜,而马向荣就是那个给了他需要的赞赏的人。闫赴否认不了,马向荣充当了他童年里最缺失的父亲角色,但他也不敢承认更多,用力的闭了下眼,告诫自己别去想这些。

    “从小我就听着他故事里的你,幻想着总有一天我能亲眼见到这个哥哥,后来长大以后我也保持了这个习惯,我开始在一些新闻和报道里看你的事迹。”忱志看向他,甚至伸出手扶住了他手腕:

    “你对我可能一无所知,但我比你想象的更了解你。”

    忱志本意是想和闫赴拉近距离,就以马向荣与他过去交谈中的形容,他能大概的了解出闫赴经历了什么样的创伤,他的行为,他的思考,甚至他的人格,或多或少的都如母亲忱秀萍一样受到了马向荣的控制。

    忱志的童年就生活在控制里,但给他留下最大影响的还是目睹母亲被伤害的过程,忱志不想放任任何人沦落成母亲的境地,带着点执拗的,他想把眼前这个只见过两面的“哥哥”也拉出来。

    闫赴没说话,他还没搞懂忱志到底想表达些什么,但表情依然维持着微笑并又品了一口茶水,而忱志也不急着让他开口,接着说到:“我知道你们当初是很亲密的师生甚至朋友,看你的状态我也能明白他对于你来说是个非常重要的人。但这些都和我母亲遭遇的一样,只是他给你营造的假象,为了绑架你让你至今不能从中脱身。”

    这回闫赴看懂忱志在做什么了,但他实在不想面对这个话题,眉头短暂的紧了一下,立刻用逃避的话术回应:“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但做了这么多年刑警我有能力调整自己的心理状态,还是谢谢你的关心。”

    忱志记得母亲最初听到他劝导时的状态,排斥,逃避,不信任…在他眼中闫赴的状态就和母亲如出一辙,他不相信闫赴所说的“有能力调整”,不依不饶的继续说着:

    “我作为他的亲生儿子是最清楚他行为的人,知道他对你造成的影响肯定不止是表面上的这一点。我听他提起过当初是因为他你才决定成为刑警,但我想提醒你据我对他的了解他很有可能最初就是带有目的性接近的你。”

    忱志的每句话都实实在在的戳中了闫赴,让他紧绷到下意识的咬紧了牙根。忱志是马向荣不曾和他提起过的唯一的亲生儿子,因此他的话也更容易让闫赴动摇,但闫赴不想面对这些忱志口中的事实,也不想承认自己的行为是受到马向荣左右,几乎是下意识的,他反驳到:

    “我不否认他对每个人造成的伤害与欺骗,但我也没法否认他确实在我人生最迷茫的时间里给我指明了路。是我选择了这一切,我也有能力承担这个结果。”

    闫赴已经不再保持那个得体的微笑了,忱志能感受到他的情绪的变化,但他并不担心自己会激怒对方,反而把这当做沟通的开始,继续试图向闫赴证明马向荣的动机不纯:

    “那如果这个选择也是他诱导你做的呢?在我的印象里他就是这种人,为了达到完全控制你的目的一次次的干涉你的抉择,最终的效果你也看到了,你的人生完全受他掌控了。”

    忱志还记得长大后第一次思考闫赴的处境时他想到的那个词:顺从。如果马向荣的形容没有添油加醋,那在他的话里的闫赴就表现出了一种盲目的顺从,他从不忤逆马向荣,倾听并遵循他的一切指示,忱志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在得知了闫赴卧底行动结束后仅仅留在了一个区支队时:

    “六年卧底凯旋的刑警,立下了那么多的功绩还被授予个人一等功,最终没留在市局反而去了一个小小的区支队,我猜这也是他的意思吧,毕竟他以前就是从平和支队出来的。你从不反对他只是因为你认为他对你有恩,但其实你这是受了他的裹挟,他的好意都是伪装的。”

    闫赴不理解忱志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说服他,但他也无法否认忱志说的事实,即便如此,他话语间还是忍不住偏袒着马向荣,并再次试图用生硬的话术结束这个话题:

    “或许你对他丧失了信任,但这不代表他的所有行为都一定是心怀歹念,哪怕是伪装我也感激他对我的正向影响,你要是担心我因此丢弃作为警察的操守也不必,对我来说这个案子已经结束了。”

    气氛变得紧绷了,忱志吞咽了下口水,闫赴比他想象的还要拥护马向荣。忱志承认有时他会像马向荣一样带着点偏执,但这时他就是停不下来,依然一遍又一遍的试图把他眼中的马向荣剖析给闫赴:

    “我能理解你现在的感受,但你一定要了解这些感受也是他对你的洗脑,他最擅长这一点,我作为他的亲生儿子在童年时也被这样对待过,你只是他在意识到他无法控制我时选择的新的替代品,我们的处境是一样的。”

    “…我们不一样。”闫赴放下了手中的杯,他看上去似乎被这句话激怒了,因为他的眉头短暂的皱了一下,接着眯起眼开始凝视忱志。忱志被那双乌黑的眼睛盯得有些紧绷,但他还是追问着:“有什么不一样的?”